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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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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棺材釘本是用於克制屍身乍起,林欖的屍身卻在被釘之後能動能跑,這又讓在場眾人狠吃了一驚。加之事發突然,一時無人敢上前阻攔,堂堂林家新死的家主就這麽沖上大街,引得路人驚叫不止。

林擲氣得胸膛劇烈起伏,牽動了緊鄰心臟的傷口,再站不住,幸而跌倒時被圍在身邊的人們扶住。

他一手輕按傷處,一手直指林炎,氣若游絲亦要怒斥:“你!你!”

林炎冷酷睨來:“欺人太甚?這句話你說過了,可以省了。”

林擲急喘起來,連聲兒都發不出了。

“家主息怒!”

“身子要緊,家主切勿動怒。”

林家人一窩蜂湧進靈堂,將林擲團團圍在中間,個頂個一副關心家主安危的模樣,卻是沒人去追那跑掉的前家主屍身。

看夠了這群偽君子的惺惺作態,林炎一甩手,嗤笑著走出老宅,去往林家祖墳。

那位曾被林欖釘了釘子的林家旁系就埋骨在那裏。

見林炎走了,林家鬼精的老人兒立刻派人遠遠跟上。林欖的屍身無論如何都要找回來,否則林家將成為整個玄門的笑話。

有人提出:“我見那符與林家祖傳控屍法咒完全不同,又能令被釘住的屍身行動,莫不是邪門之法?”

“他好歹也是林家血脈,竟這般自甘墮落!”

“哼,他早已叛出林家,是正是邪都與我林家無關。倒是那霍家,容留修煉邪法之人在門內,其心可誅。”

“玄門即將匯集於焚城,就讓各世家給評評理,看他霍家憑什麽立足在這焚城。”

林炎來到林家祖墳時,林欖正跪在邊上的某個新墳前,頭顱抵在地上,一動不動。

綴在他身後的林家人見了紛紛繞過林炎跑過去,再三試探後將林欖屍身扶到空地上放平。

林欖額前的符紙已燃成灰燼,散落在他毫無血色的臉上,灰白摻雜好不滲人。額頭撞破好大一塊,沒有生機的蒼白皮肉綻開,猙獰可怖。

林炎負手而立,由著他們好一通折騰。

跟來的人見林炎始終未加為難,膽子便大了些許,謹慎地向林炎抱拳:“火爺,前家主的屍身我們要帶回去,您大人有大量,切莫與小的們為難。”

林炎滿面雲淡風輕:“林欖做過多少惡,你們比我有數。今日是我來替人向他討債,明天許就換了另一批人去討。你們,可守住了。”

來人微微一顫,再一抱拳:“多謝火爺指點,小的告退。”

眼見那輛載有林欖屍身的汽車以起飛之勢逃出林家祖墳,林炎舒展筋骨,坐上他來時那輛騷包敞篷車,一路輕快回到霍家。

給他開門的黎白沿直咧嘴:“這大冷天的,你就不能把車頂放下來麽。”

林炎拋鑰匙給他:“泊車。”

黎白沿:“……”

認命當了一把門童,黎白沿才坐進車裏就覺出了不對。

“這車座不太得勁呢?”

他彎身朝底下一瞅,正對上一雙血紅的圓睜眼眸。

饒是從小跟鬼怪打交道,黎白沿還是嚇得咬了舌頭,鬼叫著從上門上頭蹦出來,落地不太利索,跟他哥腳邊來了個大馬趴。

林炎:“這都過完年了,行大禮也沒紅包了。”

黎白沿吭哧著揚起腦袋,送給他哥兩根中指。

霍紙聽見動靜出來,就瞧見黎白沿五體投地趴那裝死,林炎則在那拆他的豪車座子。

他好奇地走近一瞧,掀開的車座底下,赫然是一具蜷縮起來的健碩屍體。

看臉……

“林欖?”

霍紙已然聽手下匯報過林炎在林家老宅的“壯舉”,卻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把那具偽裝成林欖的受害人屍體弄回來。

“胡鬧!”霍紙扒拉開林炎,小心地把嚴絲合縫卡在座位底下的屍體摳出來:“死者為大,你就這麽折騰一個無辜亡人?”

林炎委屈地摸摸鼻子:“就讓他在底下憋了一會,怎麽能算折騰呢。”

霍紙瞪他:“敢情那棺材釘不是你飛出去的?”

“啊,”林炎心虛地看看天看看地,然後頂著霍紙愈發不善的目光賊兮兮一笑,“他又不是林欖,我哪能真往他身上飛釘子。”

霍紙一怔,趕忙去檢查屍身,除了胸膛那處圓洞洞的貫穿傷以及肢體上的幾處似是“戰鬥”留下的破損,居然再沒有其他傷口。

林炎攤手:“這些傷可都是那冒牌貨搞出來的,與我無關。”

霍紙心頭的氣消了大半,卻還是板起臉教訓道:“你不把它搬出去,它也不用遭這些罪。”

林炎笑嘻嘻貼上來:“它這一腔橫死的怨氣無處宣洩,詐屍那會還不是挨了一頓毒打,要不也不會送到咱家來。放它出去溜達這一圈,讓它知道世間之險惡遠非它這點兇煞戾氣就能橫行無阻,以後消停跟這兒待著,不是挺好嘛。”

霍紙:“它是消停了,它家人看見這一身傷可就消停不了了。”

林炎:“它家人不滿的話,盡可以將屍體領回家去自行保管,我倒要看看他們能不能扛住它的一爪子。”

霍紙:“你可是收過保管費的。”

林炎:“它還白享了兩天香火呢,林家祭家主的香火不比我收那點保管費值錢多了麽。”

黎白沿:“收別人的錢,享別人家的香火,這算盤屬實讓你敲散架了。”

林炎:“信不信我把你也敲散架了?”

黎白沿:“你還是先琢磨怎麽把你那散架的車裝回去吧。”

林炎:“費那勁幹嘛,把你塞底下當坐墊就挺好。”

黎白沿:“有本事你塞啊,上路不出一百米我就讓你撞樹上!”

林炎:“爺現在就讓你撞樹上!”

霍紙搬起屍首,面無表情走了。

林炎驅使林欖屍身去負荊請罪之事傳得沸沸揚揚,令那些曾被林欖欺壓過的人拍手稱快,與林欖有過節的人們將集結起來鬧上林家的傳聞更是愈演愈烈,加之林炎那番警告,逼得林家不得不加派人手死守靈堂。

林擲似是被林炎氣狠了,臥床好幾天才緩過來些,索性也就不再去靈堂了。

各世家的人陸續抵達焚城,既沒能先去靈堂燒紙祭奠,也沒能見上林家新家主一面,雖情有可原,亦徒惹眾家不快。

有人借由空閑去霍家拜訪,其中就有黎家。

黎家此次前來之人名叫黎白衣,是黎家主於凡世災害中救下的孤嬰,若放在舊時,他算作黎家主的入室弟子,現如今他則是黎家主名義上的養子,比黎白沿年長兩歲,收他入門時黎白沿已經出世,按世家收徒的規矩要喚黎白沿一聲“兄長”,別人自然要稱他一聲“二少爺”。

因並非黎家血親,這二少爺也就是叫起來好聽些,黎家其他血脈從未將這個沒什麽修行天賦的外人看在眼裏。黎白衣在黎家更像是管家,操持些日常雜物,他是家主近人,卻算不得黎家權力的核心。

這回黎家主派他代表黎家前來焚城,連黎白沿都有些不可思議。

黎白衣恭恭敬敬向霍紙施禮,這才說:“母親想來的,只因那林家前家主是母親小輩,她親自過來多有不便。”

然後他對黎白沿說:“九叔主動請纓,被父親以他與母親同輩,輩分不妥給搪塞回去了。”

黎白沿:“九叔閑雲野鶴,向來不理族內事,這次為何要來焚城?”

黎白衣:“九叔年時主動幫家裏出了幾趟差,處理得很漂亮,想是近來修為精進不少。”

黎白沿:“九叔幼時根基有損,精進修為豈是易事?”

黎白衣:“許是調理得好,總歸可喜可賀。”

二人聊著,黎白衣命人呈上林菲菲給霍紙和林炎準備的禮物。

黎白沿眼巴巴瞅半天也沒等來自己那份,自閉了。

黎白衣笑著掏一根棒棒糖給他。

黎白沿的白眼要翻上天了:“感謝你百忙之中花五毛錢來安慰我。”

黎白衣正色道:“這個八毛。”

黎白沿:“……”

黎白衣:“批發價,零售一塊。”

黎白沿:“你是自己走還是我拿掃帚送你一程?”

黎白衣果斷選擇前者。

等左一撥人右一撥人全都走了,當了一天門童的黎白沿坐在門檻上發呆。

林炎難得關心他一回,給他端了碗熱湯。

黎白沿雙手捧著,楞是沒覺出燙來。

林炎咧嘴:“想什麽呢?”

黎白沿:“於情於理我爸都不該派老二來,把他派出來就說明家裏的情況已經很不樂觀了。”

林炎:“那個黎白衣可信嗎?”

黎白沿:“可信的,別看他不是黎家血脈,卻是我爸最信賴的人之一。我爸是要告訴我,九叔有問題。”

林炎:“哦?”

黎白沿:“我媽媽自上次被你說過之後很是自責,把我送來焚城實乃無奈之舉,她自是不會在我安然時再來焚城,可她卻在得知林欖戰死時向我爸提議由她代表黎家前來祭拜。是,你我都在焚城,她想尋個借口來看看咱倆合情合理,但她不能這麽做。所以她會這麽提議,只是在給我爸提供一個拒絕九叔來焚城的由頭。黎家與林家是近代姻親,輩分是最好的擋箭牌。”

林炎思索片刻:“如果你九叔真有問題,把他支出黎家才是對你父母最有利的。你爸媽不想讓他來焚城,是怕他趁亂對你下手。”

黎白沿抱住腦袋直哼哼:“為什麽會是九叔呢?我九叔人很好的。”

林炎:“一個好人變壞和一個好人被壞人頂替,你更希望是哪個?”

黎白沿抱住腦袋直哼哼:“我哪個都不要,我就要我九叔。”

林炎正想敲打他一下,給他奠定些面對更糟局面的心理基礎,就見黎白沿猛地竄起來,大叫道:“我想起來了!”

林炎被他嚇一跳:“一驚一乍你鬼上身啊?”

黎白沿又迅速坐下,兩手死死掐住林炎手臂,疼得林炎五官都扭曲了。

黎白沿兩眼閃閃放光,他壓低聲音說:“我去醫院蹲林擲時瞧見個熟悉的人影,現在想來,正是我九叔。上回見九叔還是去年過年,他跟此前的林擲差不多,逢年過節才回門裏。”

林炎掰開他的手,一面搓著生疼的手臂一面陰惻惻地說:“他敢來是好事。”

“好事?”黎白沿不解。

“牛鬼蛇神上趕著現形,當然是好事。”

林炎說著,一巴掌呼在黎白沿後腦勺上:“滾回去睡覺。”

黎白沿:“你去哪啊?”

林炎:“爺去批發幾身畫皮,跟那些牛鬼蛇神比比誰更牛鬼蛇神。”

黎白沿:“……”

走遠的林炎似在自言自語:“八毛一身,批多少好呢?”

黎白沿忿忿摔門落鎖,回屋大被蒙頭——

嗯,八毛的棒棒糖是比五毛的好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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